忙碌小姐的长长旅途

【到爱同人】念你如初80(终章)

终于结束啦,今夜在回家的火车上,关于这篇同人所有的一切,留在番外的第一篇写,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我说到做到,20章番外,一篇都不会少。


“爸,要不你别去了。”
平安担心地看了一眼出发前二十分钟还微微喘着粗气的父亲,小心翼翼地说,尽管他知道那是徒劳。
刚满十二岁的平安,今天就要成为一名大学生了。
如果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悲悯,之于凌远而言就是让他在三年前没有轰然倒下,离开挚爱的亲人朋友,还能看到小女儿咿呀学语,蹒跚学步,还能看到平安连跳几级参加高考步入医学院;还能看到最爱的女人笨手笨脚为渐渐衰败的自己学做一桌不再是蛋三样的饭菜;还能看到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李睿终于可以独当一面,还能看到自己呕心沥血的第一医院终于在所有人的不懈努力下成为了它该有的样子。尽管这一切,来的并不容易。
三年前,请走平安的生身父亲曾楚,凌远突然陷入了昏迷,失去意识的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害怕,他知道平安就看着他,他也知道刚刚做母亲的念初不在他身边,他听见父母朋友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却越来越小,他不肯闭上眼但是却有无法阻止的疲乏。在凌远心中,曾演习了无数次,从得到那一纸诊断书开始,他就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直到这一刻的来临,他才发现一切简单又复杂。
合上眼睛的前一秒,他用力地睁了一下眼睛,周明,李睿,三牛的脸依次出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笑了,但是那一瞬间,他很踏实,没有什么比把命交给最信赖的兄弟更让人踏实的事情了。
周明几人来不及多想,凌远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林念初匆匆忙忙赶到手术室门口,一切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她感觉全身都在发抖,但是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告诉她不能倒下。
凌家老老小小,都在手术室门外,陈忆哭的几乎昏厥,凌景鸿也捂着胸口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凌家兄弟顾着父母又惦记着手术室里的凌远,唯独平安出奇的平静,攥着小拳头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灯。
“妈妈,你别怕,还有我。”小小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念初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试图揽过孩子的身体,倔强如平安,他挣脱了林念初想要庇佑他的怀抱,直直地站在原地。
这样的场景在冯渺离开的时候平安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母亲去世后,平安做了一星期的噩梦,每天都是哭着醒来,那时候还没有凌远和念初的陪伴,他不知道什么叫绝望,唯独有恐惧。
一个没有父亲的男孩子,似乎没有选择的必须坚强勇敢。冯渺面前,平安乐观可爱,但是每每一个人独处,平安却总是郁郁寡欢。曾经的伪装都被冯渺的离世摧毁,尽管他知道,母亲这样离开,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可是面对凌远的突然倒下,却不是一回事,在他心目中,凌远就是和父亲有关的一切代名词,不会抛弃他,会一直陪伴他长大。曾楚的突然造访,让他联想到了许乐山,父辈与祖父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年幼的平安还不足以看的清楚,他只知道每一次凌远见到那个爷爷,都会皱眉,都会不开心,见到曾楚的第一次,他似乎莫名理解了这种感觉。
等待手术的结束,永远是漫长的。林念初已经哭的全身打颤,一次次地蹲下又起身,焦虑地望着手术室。
手术室里,周明三人越来越清楚,这个手术只是姑息性的局部切除,或许会暂时挽留住凌远,但眼前这个玻璃般易碎的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太久。即使手术成功,凌远还将面临数次痛苦的化疗。他们手下不停,但是心里却一直在挣扎,李睿甚至脱口而出“我们现在做的有意义吗?”
周明沉默不语,因为从查出自己的病之后,凌远就交代过周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他体体面面地走,不要让他有不必要的痛苦,作为医生,很多时候他们也并不知道所做的努力到底有多大的成效,但是,治病救人是他们的天职,到了自己的兄弟这里,即使是简单的事情也会变的复杂。周明手下不想停,但凌远当初交代的话犹在耳畔。韦三牛冲动如常,看着周明突然被李睿问的愣了神,破口大骂起来,“李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他妈知道现在躺着的是谁吗!不管如何,我得救他!”韦天舒红着眼,试图和周明换位置,周明看着他,点了点头,继续进行。
手术进行了整整7个小时,门外的人等的肝肠寸断,门里的人也备受折磨,只有躺在无影灯下的凌远,前所未有,抑或说一如往常般的安然。
手术灯灭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凌景鸿甚至觉得腿仿佛灌了铅一般,凌岳到底是长子,在一家子全都紧张的不敢上前的时候冲到了门口。
“情况不是很好,凌远还没醒,也做点心理准备吧!”周明声带嘶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凌岳有些踉跄,但还是跟着凌远,一路护送他去了icu。
凌家上下依然乱作一团,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似乎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凌景鸿甚至第一次将希望寄托于神灵,双手合十,不知道朝着哪路神仙不停地祷告。
但凌远就是凌远,他从不让别人失望,经历了炼狱般的二十小时,他终于虚弱但短暂地清醒了过来。林念初顾不上什么对父母的尊敬,发了疯似的冲进了病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抬起凌远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舍不得将他放下,更怕他折腾了这么一回筋疲力尽,也只在他身边呆了一小会。林念初俯下身子,轻轻地对凌远说“安安在等你,等着叫你爸爸。”
凌远像是被这句话提着一口气,一天过去了仍然气若悬丝,但是一直是清醒的状态,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又离开,凌远没力气说话,只拿眼神扫他们熟悉但是差点再也看不到的样子,凌远终于发现,贪生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
度过了难熬的危险期,化疗的事情就不得不提上议程了。周明想了想,这个说客还是要念初来当,作为医者,他们都清楚,以凌远的身体,几个疗程的化疗下来,情况并不会变的更好,无非就是让凌远用痛苦,换一些与他们相伴的时间,说到头来,是这些活着的人的自私。周明深知凌远的软肋在哪里,即使觉得有些残忍,仍然还是和林念初开了口。
林念初静静地听周明说完,化疗之后的不良反应她也熟稔,在林念初的内心,也不是没有过挣扎,凌远一辈子都过的太辛苦了,对于一个还不到40岁的人就谈一辈子,本来也就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凌远转到普通病房后,仍然是醒醒睡睡,精神不济,时常听身边人说着话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其实凌远自己也清楚,也不是困倦,是太虚弱,没有力气去保持持久的清醒,每天总有一阵,他也会陷入惶恐,可是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林念初有时会在凌远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俊俏而瘦削的的脸,在之前,凌远哪来这么久的时间得以安心入眠,有时如果不想以后的事情,当下和凌远在一起的每一天,林念初都觉得幸福。
凌远被送进抢救室的那一晚,平安竟然一宿没睡地守在门口,到底还是孩子,大人们总归不想让他那么辛苦。可是不管是谁劝,平安都不肯离开,到底,隔天便高烧不退,打了两天点滴才又生龙活虎。
“爸!”
平安脆生生地叫着凌远,凌远笑了笑,想抬手摸他的小脑瓜却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懂事的平安把头凑了过去,后来便索性把小脑袋埋在凌远的怀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些有的没得。
小孩子的温热让凌远心头也暖起来了,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平安说“平安,听说你一直守着爸爸才发烧的。”
“爸,我也想读医学院,想当医生,想治好你的病。”
平安没来由地说这么一句,凌远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但他还是努力笑笑,“那你要好好学习啊,医学院不是那么好考的!”
平安葡萄似的黑眼睛动了动,又对凌远说“爸,你不是十四岁就上大学了吗,我能不能也早点上大学,上医学院?”
“好啊,那你努力吧!”
其实,凌远只当是这孩子的异想天开,对于平安,包括刚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凌安安,他只想让他们过得简单幸福,而不是拥有和自己一样的传奇人生。可是他也好遗憾,未来注定要缺席他们的成长,因此,凌远也暗暗下了决定。
“凌远,那个……”
三牛终究没按耐住,甚至先于林念初之前来游说凌远。
“最近感觉好点吗?可能~可能得开始化疗了。”三牛挠挠头,十分为难的样子。
“好啊,我做好准备了。”平静的凌远显得更加地沉稳。韦天舒一脸错愕,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远笑笑,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怎么,韦大夫,我这个病人一定听您的话,怎么安排我都好,您看成嘛?”
韦天舒喜出望外又一下子想哭,哭笑不得的模样让凌远有点难过,但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是太累了,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美好而艰难,凌远开始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而一双儿女却也在他眼皮底下迅速长大。平安真的如他和凌远所说,想着早点进医学院,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追赶着父亲身体衰败的步伐。小女儿时常围着他,和平安一样喜欢大声叫爸爸。每一次,林念初在他们身旁,总是脸上微笑却眼中带泪。
凌远之前的人生,充满着坎坷和艰难,反而到了这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回到了最本真的生活,精神好一些的时候,他便写写画画,笔耕不辍地将他二十年的从医经验写出来。也希望有一天真的离开了人世,还曾留下只言片语给儿女爱人,林念初时常想偷窥,却总是被凌远遮住,他会叹一口气说“你知道,我这是写给你们什么时候看的吧!林念初拗不过他,眼见着信封越来越多,而凌远的字迹也从原来的娟秀小楷,变的难以辨认,每个人,都在做着终将与凌远告别的心理建设。
医学院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是凌远39岁的生日,十二岁的少年,却已然是一米七二的小伙子了。凌远看着摇曳的烛光,不肯吹蜡烛,淘气的凌安安挖了一块奶油,抹在了父亲脸上,凌远笑笑,指着那一块对他说,“你亲亲爸爸好了!”。林念初原来就想,凌远这种人,有个女儿一定变得柔情似水,但当下心境,又是何等的复杂。
就在高考前夕,平安的生父曾楚找到了他,带给他一套国内很难买到的画册,却被平安拒绝。几年来他不停地出现在平安的世界里,虽然没有许乐山那样的频繁,但已然让他生厌,凌远一直害怕去面对这一件事情,没想到,早彗也让孩子早熟,竟是平安和他先开的口。
“爸,你不用担心。”
开口就已然没了孩子的稚气,凌远内心是有些愤恨的,这场旷日持久的病,让一个本来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硬生生地背负了太多。
“我喜欢画画,但我更喜欢手术刀。我知道谁能让我握的起手术刀。”
凌远化疗后的反应一直很强烈,每次平安都会什么都不做陪父亲挺过最难受的阶段,然后再偷偷抹抹眼泪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曾楚一直试图融进平安的生活,但他自知理亏,做不出来什么过格的事。他知道凌远的病,常常徘徊在凌远病房外,却不敢进门探视,曾楚在这件事上清楚得不得了,唯有凌远,才能让平安解开心结。
曾楚的画倒是画的越来越好了,名气也越来越大,采访他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凌远病房里的电视上,平安正乖巧地帮凌远按摩久躺在床总是麻木的双腿,听到曾楚的名字和他说话的声音,小脸刷地一下就变了颜色。
“爸,我换台了!”平安假装若无其事地想要转台,凌远笑笑,刮了下孩子的鼻子,“小子,我们谈谈。”
凌远慢慢发现,平安和普通的小孩子不同,甚至他原来以为这个小小少年和自己经历相似,仔细想想似乎平安要远比他遭受的磨难更多,毕竟,母亲离开的时候,凌远已然十八岁,而平安面对同样事情时,才刚刚八岁。凌远拉着平安的手,声音浅浅淡淡,他问“儿子,爸爸之前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如果爸爸有一天食言了,别怪爸爸好吗?”
虽然不过还是个孩子,但立志于成为和父亲一样优秀的肝胆专家的平安,怎会不清楚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人,随时都会被这场浩劫带走。平安忍住不哭,但是已经话里带着哭腔“我不会怪你爸,但是我特别想让你看我上大学,看妹妹长大,你说过的,会一直陪着我们的……”
“这幅画,是画给我儿子的,因为种种原因,我没能陪伴他长大,可是,骨血这种东西,是割舍不掉的……”
父子间短暂的沉默,被电视里曾楚的声音无孔不入地插进。
这句话,是当年凌远说给曾楚的。
“平安,爸爸不强求你,因为我懂。不过呢,你比我幸运,当年他是因为想让你更好才离开
你。”
“爸……”平安其实听不进去这些,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凌远的胳臂中。
林念初在凌远病的这段时间,真正开始学做一个贤妻良母,她辞去了医院的工作,递上辞职书的时候她没和凌远商量,她太了解自己的爱人。他们都带着对医学最初的热爱,将治病救人看作是事业而非工作,她和凌远一样,逐渐远离了临床,她内心也有不舍,但是,比起和最爱的人共度倒计时的人生,念初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面对生命的无能为力,有时也会令她质疑自己从事的事业,她时常还是会犯傻,在凌远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不停地问为什么“你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凌远心疼她,却也总是宠溺对待,任她发泄,强忍着心里和身体的痛,对她说,“你看,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好久。让我用剩下的生命,一秒一秒地爱你。”
平安新生入学的这一天,学校邀请凌远作为新生家长代表和第一医院附属大学的荣誉校长讲话,其实邀请前学校的刘校长是忐忑的,都是从医的人,凌远的身体他也是清楚的,但是又是平安入学,又是医学院的建校50周年,刘校长还是决定亲自去邀请凌远试试。
其实从一线临床下来,凌远有一段时间就在医学院讲课,有一门重要的课被称为“人生第一课”,就是凌远作为师长讲给刚入医学院的孩子们的,迎来了一届又一届的新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满腔热血致力医学的年轻人,凌远直到没办法再站在讲台前,都是如此的坚持。
他始终记得那一年,少年时,缓缓抬起却异常坚定的宣誓手臂。凌远,周明,三牛,念初,少白,他们在这里相遇,也在这里成长,他们的父辈师长在这里勤恳一辈子,他们的下一代也将在这里开启新的人生,如果说初心最好的,那就是能让一个人在任何时刻都不会惧怕,并且始终相信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做的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各位领导,老师,师弟师妹们,大家好,我是凌远,二十多年前,我也和我的孩子一样,懵懵懂懂,步入了这个让我一生都值得荣耀的医学殿堂。今早,我三岁的小女儿问我,爸爸,我们要去哪。”我回答她说,今天是哥哥要成为医生的第一步,我们要去给他加油鼓劲。女儿又问“为什么爸爸是医生,妈妈是医生,哥哥也要做医生?医生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吗?”
今天,我希望把这个问题同样问给在座的你们”
没有客套繁冗的致辞,凌远给刚刚步入医学院的年轻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依然身着笔挺西装,量身定制的衣裤,服帖地着在他瘦弱的身体之上,他坚持站着演讲,手边紧紧扣住讲台的边沿让自己不会倒下,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但是每一个字都不急不躁,缓缓地在他好看的唇齿之间灵动。
“健康所系,性命所托”,迈进医学院的大门,这八个字就将成为你们的责任与使命。在今年有这样一个数据,全国三十余地的高考状元,无一人选择医学专业,我曾在想,是优秀的人都不愿从事医生这样的行业吗?但当我站在这里,看到你们充满朝气的脸庞时,就可以肯定,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的确,社会对我们的要求已不仅仅是治疗病症,当一些医患冲突发生时,你会不会有一丝担心,甚至一丝恐惧。如果说有什么能够把这些忧虑战胜的东西,我想,那就是你在入学时念出的誓言,就是在成功抢救病人后看到家属露出的笑容,就是当你的孩子问“医生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吗”时你毫不犹豫的答案。
诚然,医学仍然有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也有很多科学解释不清楚的奇迹,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将迎难而上,也都将为挚爱的初心不懈努力。
最后,就让我用一个师长、师兄的身份,祝福你们前路顺利,也许不尽是坦途,但带着初心出发,就会有勇往无前的勇气!
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平安的啜泣,今天,他终于在凌远的注视下进入了医学院,生命的无常让平安人生如同调快了的钟表,他逼迫自己成长的快一些更快一些,对于凌远,他的敬畏,崇拜,感恩和爱,从不隐藏,可是每每当他想起,有一天这一切将不再属于他,小小的人心中就是盛不下的悲伤。
凌远的讲话不长,但是对于一个生命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的人而言还是过于繁重。几次化疗下来,除了身体越来越虚弱,似乎毫无疗效。
凌远坚持在众人面前没有倒下,结束后便是一群人扑上去搀扶。凌远的唇色是一如即往的苍白,只是这一次多了一行牙印,他的一生大抵都如同此刻咬牙坚持,送儿子进入了医学院,有人将承他的衣钵,却无法亲手将心爱的女儿抚养成人,将她的手放在另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手中。他知道生命已不可逆转,只想给儿女家人留下更多。
平安的入学典礼上,还有一个男人同样内心复杂,那就是平安的亲生父亲曾楚,他在平安眼里看到孩子对凌远的依赖,之于自己,却只有冷漠和陌生。
平安入学后,凌远的身体就更加溃败,医学院的课程繁重,他不能天天回家,平安又如母亲刚刚去世时那般,夜夜在噩梦中惊醒,生怕哪一天就接到父亲离开的噩耗。
倒是凌远,却全然没了一个重病病人的模样。状态好一点的时候,他便和父母大哥小妹,一起回忆小时候的糗事,也真正地卸下了这一生的负担,真正去享受来自父母的宠爱,他觉得这一切来的有些奢侈,是上天对他的弥补;和妻子,即使是不甚清醒的时候,他们也是十指紧扣,对于念初而言,凌远的一呼一吸,都如同恩赐,她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自己挚爱一生的人会轻松幸福,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无法再同去,但记忆却可以如同老照片一样被反复擦拭。之于儿女,凌远仍然在身体力行地做着努力,小女儿已经知道,爸爸没有力气把自己举上肩头,但聪慧的小女孩却知道父亲依然是他最坚实的庇护,无论开心难过,都会第一时间扑向凌远的怀抱。而平安,凌远却不得不,残忍而不舍地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去对话。
没人知道到底凌远和平安说了什么,只是那天曾楚接到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电话,平安沉默许久,挤出一个字,“爸”。
一切就像安排好了一样,凌远即使在最后的时间里也依旧有条不紊。周明,三牛,少白,李睿,他在和每个人做着体面的告别。
一个很暖很暖的春日午后,凌远睁开紧闭多日的双眼,环视着床前每一个熟悉的人,念初握住他的手说“小睿他,在二院手术,你可以等等他吗?”他笑笑,声音小小,但是每个人都听清了。
“我走了,别难过。”
人生总是会留下遗憾,就像一直将凌远奉为风向标的李睿,在自己最尊敬的师长、最亲密的战友离开时没有出现在他的在身旁。
生命的戛然而止,无论做了多少准备都显得突兀。凌远平静地离开,如同他每一次熟睡的样子,按照他的遗嘱,他将捐献自己的眼角膜,遗体也将用于医学研究。
凌景鸿和陈忆终究没能逃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两个老人依偎在一起,颤抖的肩头让人心痛,凌岳抱着凌远换下来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着“小远你放心地走吧!”,凌远器官摘除手术,凌欢就在手术室,她多么想像以前一样,给哥哥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她已经哭累了,被大嫂紧紧地抱着。林念初靠在平安的肩头,他不知不觉已经出落成可以依靠的男人了,他一边搂着因为过于悲痛而目光空洞的母亲,一边揽着年幼不停喊着爸爸的妹妹,他不哭,但是却紧紧攥着拳头。
周明的眼圈红红地,终于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跑出去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呛得他咳嗽不止,少白呆立在一旁,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没有人敢大声地哭,他们都怕打扰凌远,怕他走的不安心。韦三牛已经是满脸的泪,那个任由他使着小性子的人不在了,他默默念着“小远,想我们了,你就托个梦来。”
李睿的车在路上狂奔,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复杂的肝移植手术,进手术室前,他就知道凌远不太好,他挣扎许久,但是最终还是选择走进了手术室。“凌老师一定希望我这样做”,他设想如果这一次成了诀别,自己是否会后悔,是否会自责,但是有师长如凌远,他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情况下放弃病人的生命。
彷佛时间凝止,李睿见到的凌远已经是一具用最后的能量温热别人的躯体,他怔住,试图伸手去触碰却好像遥不可及,作为医生,他们见惯生死,但依然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杏林分院已经全然走上了正轨,无论是病人还是投资人,都挑不出来半点毛病。第一医院仍然每天有络绎不绝的患者,但科学的管理体制让这里看起来有条不紊。李睿已经在第一医院院长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人人夸赞他年轻有为,他却总是说是“前人栽树 后人乘凉。”每周五,他都会风雨无阻地去凌远家,即使有时虚弱的凌远只能和他打个招呼,他也觉得心安。医院里又遇见了些什么棘手的事,李睿就絮絮叨叨一股脑地说出来,但是结尾总是那句“不过已经解决了,你放心吧!”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让他想起来便心安的人。
凌远的离开如同在众人心上剜了一块肉,可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到底还是要继续。凌远百日,林念初叫上家人朋友,一起看了凌远给他们留下的第一支视频。
“不知道你们看到这个的时候,还会不会为我难受。”凌远一开口,就惹的他们个个红了眼。
“我也很舍不得你们,但是,这一次离开其实对于我而言,是我这辈子最自私的决定。希望你们理解,下次再见的时候,都笑着来看我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用你们需要的方式。”
时间快的有些残忍,但也能抹平一些苦痛。转眼凌远走了多年,老人们已垂垂老矣,提起儿子的名字彷佛有些混沌,但依然眼中泛光。林念初周明三牛甚至李睿他们都不再年轻了,第一医院不再是他们的天下,那些年轻的孩子们成为了那里的主人。平安和凌远一样,甚至仍然在不停地打破凌远创造的神话,最年轻的专家,最年轻的院长,最年轻的卫生局局长,平安成为了另一个凌远,不,或者这样说对他而言有些不公平,抑或说他更为幸运。他有着凌远的果敢,却在爱意满满地生活中成长,他比凌远更早地救赎了自己,也救赎了自己的生身父亲。曾楚也已然是个老头了,依然每天作画,用手中的笔记录生活,每年凌远忌日,曾楚也会去凌远墓前的众人之一,他称凌远为兄弟,有时他会在墓前静静喝一杯酒,一杯洒在地头。长时间地不言语,末了道一声谢。
他们的生活仍然在周而复始地过着,他们年迈,衰老,成熟,而照片上的凌远,却还是那年模样。
凌安安遇见了他生命中除了父亲和哥哥第三个重要的男人,他们热烈地相爱,最后定下婚期。平安说他会代替父亲,将心爱的妹妹交给未来将一生守护她的人,但众人在婚礼现场,见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25年前,我因为你父亲的眼角膜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来,你的母亲一直和我保持着通信,她和我说,于情于理,我们不应该知道彼此,但是我相信,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女儿走向幸福,所以,我来了,就算是替他,用他的眼睛看着你。”
凌安安哭花了妆,原来,父亲的爱,一直都在,原来,凌远,一直没有离开。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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